Shane Xu's Home

Life is too short for so much sorrow.

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与忘忧果

八月末的一天,我和琳琅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有如以排山倒海之势卷过海面上空的龙卷风般的大雷雨被迫滞留在 k 城的国际机场。

“结果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待吗?”与此同时一个闷雷炸响在窗外的世界,在此之前灯曾经暗了一暗──就像预警信号一样。

“嗯,我想是的。”我稍微放低了手中的报纸看了她一眼,她用右手托着脑袋,眼睛看着玻璃窗上啪啦帕拉地撞上去的雨点,脸上稍有些许愠怒,但我觉得她这样更可爱了,至于她的左手──正在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旁轻轻敲击着桌面上并不存在的黑白琴键。她说她学过几年钢琴,就像特级厨师说只会做一些家常小菜一样,当然,这只是某一次她兴之所致时我的耳朵很明确地告诉我的。她说她是阿尔弗雷德·柯尔托的私生女,而我则认为应是弗里德里希·古尔达,或者说更让我想起那个忧郁的海上钢琴师──总之,她更喜欢弹奏爵士乐。我将报纸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但是我的心思却怎么也收不回,不过我还是假装在专心致志地看报。

三个月前,琳琅成了我的秘书全赖那五十多岁的老女人的及时退休,我才有幸结识琳琅。她不是一个高贵的公主倒像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我想实际上也应该是这样的),或者说像一只可爱的小红辣椒(微辣,但讨人喜欢)。这些──这些可爱的气质深深地吸引着我。这是我第一次同她出差。我总在盘算着怎么向她表白我的心意,以至于我都快忘了此行的目的──采购忘忧果。

两百多年前,人们总以为忘忧果只是存在于古希腊神话中的洛托法根人的海岛上,但是由于上个世纪的一场规模空前的太平洋海上生存大赛,而在极其偶然的运气所使然,人们发现了传说中的生长着奇异水果的神秘的海岛。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

一向冒冒失失的弗里德尔和卡特丽丝竟然也报名参赛了。当然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们只是为了那个理所当然应是这世上仅有的配得上那一次空前的比赛的奖励──如泰坦尼克号一般的声称 永不沉没的豪华巨轮──报应号(并且随船附带包括船长在内的一批精明能干的海员)和 50 亿美金。当然能够举办这么一次空前绝后的比赛的并且能够提供如此丰厚的奖品以及奖金的组织其资金实力可想而知,总让人觉得那组织是偷了全世界的保险箱似的,而那些奖品和奖金相当于仅仅是舒梅克-列维 9 号卫星给木星留下的大坑相对于整个庞大的木星来说的程度。当然,可想而知这样的比赛定然吸引了很多很多人的目光。这里面不乏身强体壮的水手,资历深厚的船长,不要命的地皮流氓,甚至好友收入微薄的公司小职员、教师,戴着老花眼镜的大学教授,更甚至于没有坐过几次船的乞丐。可以说全世界大约每一百个人里就有一个报名参加了那个比赛。当然那么一大帮子的人全挤到太平洋上势必造成无可想象的灾难。于是大赛组委会进行了艰苦卓绝的选拔赛。组委会先是按照国籍将参赛人员分组。再由组委会出面进行全球性的初级赛——笔试。这场初级赛一共考了九十九次,终于删去了一大半的人,但剩下的人员还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于是大赛组委会又组织了九十九次操作赛作为中级赛,这样又删去了一批人,可人数依然吓人。于是,末级赛开始,那是九十九场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考核。最后历时十年,经过激烈的艰难的当然也是繁琐无比的考核考核再考核、比赛比赛又比赛,但是还是剩下了一万人。试想,一万个人排成一排手持冲锋枪一齐向前扫射,那将是怎样的一副悲壮的情景啊。所以,当所有人都以为考核或者比赛即将结束的时候。新一轮的考试开始了。不同以往这回只有四次考试(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并且难度系数达到国际竞赛水平,据说后来的几届国际竞赛的习题集中出现了相当数目的来自前述四次比赛的试题以及备用题),且每年考一次,选手有一年的准备时间,然后在年底进行考试,根据四次考试的总成绩由高到低排列选取前 100 名。于是历时十四年的预赛终于宣告结束。“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当然这只是某些不幸沦为吃不到甜葡萄的狐狸的人们的抱怨。在那一年的七月底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在一场盛大的开幕仪式以后,随着上千只白鸽义务性地拍着翅膀飞向天空以后,一百艘各式各样的参赛船一齐驶向了广阔无垠且生机勃勃的当然也是危机四伏的大海。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最终决赛的比赛规则:一百名幸运儿可以选择一名非参赛选手作为比赛伙伴,每人的行囊不得超过二十公斤,不允许携带现金、贵重物品、信用卡、存折,当然这是为了防止参赛选手上岸购物,而使海上生存失去意义;接着是对于船的限制,总体来说对于船的限制较为宽泛,船上不允许装有例如太阳能、水能、风能、核能等任何形式的发电装置,船上只能装上最多能供应十天前进的能源物质,船上不允许有食物、现金、贵重物品、信用卡、存折,最后每艘船上都统一装上了由大赛组委会提供的 SOS 呼救系统。接着是是关于输赢问题的规则:1.丢弃船只即视为放弃比赛;2.以任何方式向文明人类所取任何物品的即视为放弃比赛;3.启动 SOS 呼救系统即视为主动终止比赛,由大赛组委会派遣人员组织营救;4.最后一个启动 SOS 呼救系统的选手,就获得了大奖。

我提到过的弗里德尔和卡特丽丝,不过仅有弗里德尔是正式选,而卡特丽丝是作为同伴参赛的。一开始的时候弗里德尔和卡特丽丝是情侣,后来他们结了婚,结果他们的儿子小弗里德尔都已经 14 岁了,不禁令人感叹时光真是过得匆匆啊,有时候我想弗里德尔没有获得大奖,要是没有发现洛托法根人的海岛,要是没有发现……也许他会成为某些方面的专家,毕竟他在最后的四年的考试里成绩相当出色。

不过这里我要说的是弗里德尔和卡特丽丝的戏剧性获胜过程,因为这与忘忧果的发现有关。在比赛开始后的 39 天的时候,弗里德尔和卡特丽丝启动了 SOS 呼救系统,于是营救小组很快找到了他们。当时他们的情况非常好,船上装满了从某个海岛(后来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那就是洛托法根人的海岛)的面包果、鲜肉、鲜鱼、等,足可以维持上一星期的食物,但是他们却愁眉不展,至于是出于什么原因,促使他们在此时放弃比赛,那是在后来慢慢为人所知的。不过,他们依然很可惜,因为当他们按响 SOS 呼救系统的时候,仅仅只剩下一艘船没有启动 SOS 呼救系统,换句话说他们是与冠军失之交臂。于是,翌日组委会找到了最后一艘船,那是一个名叫弗兰茨的饥饿艺术家,所以可想而知,在四十天的时间里,他什么也没有吃,只是一个人在茫茫的大海上漂泊。不过四十天是他们这一行的时限。当人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疲惫不堪,病怏怏地坐在船舱里不大舒服的床上,不过他还是强打精神,他说他还可以坚持更久。于是,人们走了,等待着他启动 SOS 呼救系统。后来,好几十天过去了,组委会等得不耐烦了,救援人员再次来到弗兰茨的船上。这回他已经躺倒在床上了,要不是他的胸口还有缓缓的起伏的话,人们准会认为他已经死了,不过这跟死也没多大区别了。事实也证明如此。当救援小组的组长捧起,那颗几乎是皮包骨头的头的时候,他挣开了眼。然后组长反复想他诉说了启动 SOS 呼救系统的重要性。然而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事实上,我认为他脸按下他床头的那个 SOS 呼救系统的按钮的力气也没有。后来,突然间,他似乎感到舒服多了,饥饿艺术家一边说,一边把脑袋少少抬起一点,撅起嘴,直伸向组长的耳朵,像要去吻它似的,唯恐对方漏听了一个字:“因为我找不到适合自己胃口的食物。假如我找到这样的事务,请相信,我不会这样惊动视听,并像你和大家一样吃得饱饱的。”这时他最后的几句话,但在他那瞳孔已经扩散的眼睛里,流露着虽然不再骄傲,却仍然是鉴定的信念:他要继续饿下去。由于,弗兰茨没有亲人(他的亲人几乎都在漫长的十四年里一个个相机死去了),并且他最终没有启动 SOS 呼救系统(当然这是最重要的原因),所以最终,选手中最后一个启动 SOS 呼救系统的人便是弗里德尔和卡特丽丝。于是,他们便这样戏剧性地获得了报应号和 50 亿美金。在记者招待会上冒冒失失的卡特丽丝不幸将忘忧果的事透露了出来,当时弗里德尔狠狠地踢了卡特丽丝一脚,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毫无回旋的余地了,于是弗里德尔讲出了事情的真相。弗里德尔和卡特丽丝出发不久,便以全速向大海中心进发,十天之后,燃料用尽,他们只能在大海上随波逐流,好在前几天下过雨,饮水不成问题,食物省着吃也能坚持 4 天。第五天的时候,他躺在甲板上决定死撑两天。结果两天后的傍晚,幸运之神降临,他们的船停在了洛托法根人的海岛的沙滩上。至于,他们是如何和当地人打交道,并且从他们那儿获得大量的事务,以及忘忧果,并且何以再次开上大海的这里就不再赘述。总之,弗里德尔和卡特丽丝之所以会在食物充裕、饮水丰富的情况下启动 SOS 呼救系统,是因为弗里德尔和卡特丽丝穿上的忘忧果已经吃完,他们认为,比起忘忧果给他们带来的快乐那奖品和奖金根本什么也算不上,他们只想再次出海,吃到忘忧果。不过,当时谁也不相信他们,只当是那两个幸运儿给人们开的玩笑。不过,事情就如我们所经历的那样——人们最终相信了洛托法根人的海岛的存在。那正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的结果造成的——那伟大的声称永远不沉没的万吨巨轮报应号,在它载着它的新主人的首航的回航途中,在距海港几百海里的地方,带着它拥有的一切沉入了海底,无人生还。没多久,为了弄清,报应号沉没的原因,H 组织进行了打捞活动。据说 H 组织从报应好的遗骸中捞出了五口棺材大小的密封性极好的大铁箱,似乎更像是冰箱,铁箱里所装的正是忘忧果。这样著名的忘忧果,便终于与人们见面了。当时人们只以为它是某种葡萄。直到,有个能够接触到这些“葡萄”的科学家,处于好奇心,或者出于吃番茄的猎奇心理,吃了那第一颗“葡萄”。于是,全世界的便为之疯狂了。然而,果子竟然无法在移植的世界的任何角落生长。当最后一箱果子被 H 组织中的高级官员门吃完的时候,一个中药的行动开始了:一支船队沿着报应号航程踏上了寻找洛托法根人的海岛的征程。结果当然不言而喻,过程则难免血腥。在世界大部分土地已被瓜分完的时局,无端地多出了一座盛产使人们忘记忧愁的果子的且不存在高度文明社会的海岛,将会引起多大的混乱。尽管 H 组织想尽办法严守秘密,结果事情仍然捅了出去。于是,一支支的船队,循着蛛丝马迹,找寻神秘海岛。但无论如何,那时始终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个海岛的所有权归谁。经过几次重大的世界国家首脑会议,决定谁先找到海岛,它就归谁所有。事情似乎是明朗化了,的确也正朝着这个方向去发展。终于 H 组织,仗着某些固有的有时率先找到了海岛,于是 H 组织所属国,自然得到了洛托法根人的海岛的所有权。但是碍于 H 组织在该国的特殊而中药的地位,该国仅派遣了移植人数不足的军队进驻海岛,以及以为文职人员象征性的成为所谓的行政长官。这就等于对 H 组织说:“这岛是你们的了,放手干吧!”于是,在美洲大陆发生果的事情正悄悄重演,土著们被迫来到了岛的中部,进而又被逼到岛中心的圣山。不过,在逼迫的过程中,洛托法根人奇迹般地从原始社会的残尾中解脱了出来,他们变得聪明了(或者说狡诈也未尝不可)。他们反抗了。野蛮的人必定是及其狡猾的人。当洛托法根人向 H 组织发起了进攻的时候,H 组织以其特有的方式显示了他们在某些方面的柔弱性,虽然,他们向本国求援,可迫于多年的积怨,导致了必然的后果。即使是国际社会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我想当时如果有哪个国家插上一手的话(想必,他们是被愤怒堵塞了头脑),现在就不会出现这个时刻搅扰着世界经济的不稳定的洛托法根人的国。它成可一个举足轻重的贸易大国,实际上,却只有麻雀的脑髓般大小,它正像是剑龙庞大的神经节,实际并非由它支配,没它却又会乱套。

“对不起,”她托腮看着我,“这时我第一次去洛托法根人的海岛,虽然看了一些关于这个海岛的书,但是我还是不太清楚,像这样的一个仅靠出口忘忧果的海岛也能称得上国家?它有什么可爱的地方呢?”

我感觉机会来了,我放下手中的报纸,故作思索,片刻后说:“那有趣的关于海岛的发现的历史你知道的?”

她点了点头。

“至于有趣的事吗?”我想了想说,“就应该是那件事了。”我偷瞥了她一眼,没有精神就像连着几个月没有睡觉一样,依然提不起兴趣啊,我想。

“你听说过洛托法根人的海岛上的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吗?”

“啊,没有。”她似乎有了点精神了,改单用左手撑脸,右手则摸着咖啡杯的杯柄,似乎并没有要喝的意思,似乎只是那样做而已,只是为了排遣某些东西罢了。“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她轻声念道。

“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海,就连湖或者水池都算不上。当然也不是哪家人的游泳池,作为海,它连一滴水都没有。莫不如说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只是有了海的概念。它有着海的容量。简单而言,它只是一个容积足以装下十个或者更多地球的容器,然而,它却存在于洛托法根人的海岛的地面上。换句话说,地球上有着一个容积足以装下 10 个地球的容器。”

她终于喝了一口咖啡。有些不信任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再说:“真是不可思议!”但她,终没有如此说出口,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脖子上的白色十字架。那是琳琅在倾听我的讲话的时候的特有的样子。我想我已经勾起她足够的好奇心了。至少能够让她当成一个幻想故事听完,那也不错了。

“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的故事开始于一百多年前。在洛托法根人的海岛的东海岸,在一大片忘忧果林的边缘,座落着一幢当时已有百余年历史的别墅——玫瑰庄园。这是,也就是两百多年前,H 组织侵占洛托法根人的海岛的时候留下的。在当时,那的的确确是玫瑰庄园。庄园几乎是陷落在玫瑰花组成的花海之中的,就像是睡美人的城堡那样。一百年后,住进了靠着种植忘忧果而发财的维卡里一家,他们是约翰·维卡里和小约翰·维卡里,还有老约翰·维卡里,当时小约翰只有十岁,总之祖孙三人用了同一个名字。当然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些仆人。总之,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是对不起这庄园一百多年的历史的。的确事情发生了。有一天小约翰·维卡里失踪了,找遍了庄园内外,依然毫无踪迹。最后惊动了警方,他们竟认为是约翰·维卡里先生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并把尸体藏了起来,他们近乎于要将一切损毁为目的地进行侦察,他们敲击了每一块木板,挖开每一寸土地,然而依然一无所获。直到,在地下室里,他们地毯式的搜查终于有了结果——他们在墙角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地洞。这就是最初的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不过当时它的名字是未知深度的地洞,因为它真的没有底。那时,警长认为孩子比如你是在这地洞里,于是自然地,警长派人下去了。可是直到绳子用尽也没有传来作为触底的拉绳信号传来,当他们把那可怜的警员拉上来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他已经死了——被冻死了。你能想象的到当时在场的人所感受到的惊人的寒意吗?”我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喝了一口咖啡,雨依然丝毫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

“我想那是一种连万有引力都会被冻死的寒冷吧?”她说,眼睛看着玻璃上往下淌的雨水。

“我想也是。结果,约翰·维卡里,因为证据确凿的谋害了一名优秀警员而被处以绞刑,至于小约翰·维卡里的失踪,则是以一句可想而知,他将小约翰·维卡里推进了那深不见底的可怕地洞中,而归结到了他的身上。约翰·维卡里死后不久,老约翰·维卡里抑郁成疾,不久也离开了人世。”

“小约翰八成是自己摔下去的。”

“可没办法,毕竟死了一个警员啊。”我呷了一口咖啡,“接下去要讲的是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的名字的由来。老约翰·维卡里死后,由他的小侄子——詹姆斯·维卡里——此前他一直在老约翰·维卡里的忘忧果林工作——继承了那些庞大的家产,比方果园、钱财,德国南部的两栋别墅,当然也包括玫瑰庄园。”

“还有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她盯着我的眼睛,很漂亮,让我不可抑制地想起美杜莎知名的眼波。

“当然,不过那时他还没有这个颇为不知所云的名字。再说说詹姆斯·维卡里吧”,我呷了口咖啡她则转而注视着外面的雨),“詹姆斯·维卡里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因为他曾经吃过苦头,他了解许多人生的艰辛,所以他一步也未曾踏进地下室,他甚至用巨大的锁,锁上了通往地下室的门,然后将钥匙扔进了忘川——流经果林的通向大海的大河——以确保地下室再也不会被开启。他在那里生活了五年,然后,将玫瑰庄园卖给了当地一个不太出名的理论物理学家,托马斯·兰德尔,自己搬去了德国南部的两栋别墅中的一栋。”

“这么说给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取名的就是那个托马斯了?”

“正是。他只是冲着那个神秘的地洞而买下玫瑰庄园的。当他手持斧子,以雷霆万钧之势,劈碎那门的时候,当他打开了那尘封了多年的地下室的时候,他甚至几乎兴奋地晕倒。”

“真有那样兴奋?”

“毕竟这是一个痴迷于自己领域的科学家,机动到这种成都再怎么也不为过。忘说了,托马斯·兰德尔是一个挥动方面的专家,只是他这一次完全失败了,这也没有办法,那并不是所谓的时间的裂缝,空间的断层之类的玄乎的东西,它什么也不是,因为谁也不知道应该是什么。不过托马斯·兰德尔通过实验和一些计算得到了一些结论,比如,这的的确确是一个无底洞。有比如,洞本身并不寒冷,但会吸收陷入其中的物体的热量,直至绝对零度。比方,只需十分钟就可以把人冻死。再如,几乎也是最重要的洞口正以一百年也无法令人察觉到的慢的惊人的速度扩张。为了方便起见,他给这个地洞起了一个他认为简单至极的名字——就是我们的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至于为什么称它为海,则是从他生前的一段笔记中得到了 答案,因为地洞件在遥远的将来扩展得如同海一般宽广,然后吞噬一切,或者世界进化,将会冲洗开始,正如原始地球上的孕育声明的海洋,至于赫马弗洛狄忒斯则是希腊神话中的具有两性的神。”

“也许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就是死本身也说不定。”她淡淡地说,“真冷。”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它倒的确从来未给人带来幸福过。托马斯·兰德尔的关于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的论文竟然被当作科幻小说发表在一本三流杂志上,并且出乎意料地受到了好评,原因他一本正经的叙述虚构事物时所散发出来科学严谨性的美。虽然,托马斯·兰德尔一再申辩,但人们认为他只是在故弄玄虚,或者蓄意炒作。正当人们焦急期待他的下一篇作品的时候,托马斯·兰德尔却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躲起来了,但是我知道,在他最后的日记中写道:‘我感到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正呼唤着我。’可想而知他做了什么。”

“他跳下去了啊,”她顿了顿,“可是你怎么会有他的日记的?”

“全赖机缘巧合。去年在旧书店里我无意间发现的”

“噢。”有些不信任。

“后来玫瑰庄园归进了政府的财产,但是种种原因,它没有被派上任何用场,实在因为它名声太不好了,甚至还传说那屋子闹鬼,夜里若是孤身一人走过庄园,总能听到毛骨悚然的吼声。不过我想多半是一些疑神疑鬼的人杜撰出来的。后来玫瑰庄园就彻底荒废了,玫瑰丛像不值钱的野草般疯狂生长,这样就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一晃几十年就这样悄然过去了,去年大约也是这个时候,我去了洛托法根人的海岛,同样的是为公司订购忘忧果的事情,照例去了东海远望玫瑰花海中的玫瑰庄园的废墟,但是那一次我什么也没有看到,那原本有着花丛与废墟的地方竟被老高老高的围墙拢了起来,一点缝隙也不曾留下。后来我沿着围墙慢慢走了一圈,只听到里面传来钢铁互相撞击的声音,此外什么也没有。我想象着,里面的人们绝情地敲碎石块这段木梁,给我一种他们正在敲碎活人的骨头然后贪婪地吸吮着骨髓的感觉,有种感伤和恐惧向我袭来。事后,我从当地人的口中得知,玫瑰庄园给一个富裕的商人买了,他走遍了洛托法根人的海岛,最后竟然选了玫瑰庄园。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了。”

“不过真的存在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吗?”

“不是连神话中的忘忧果这样的东西都存在吗?我们甚至连它的作用原理都还不清楚,存在如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东西也无可厚非。再说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那一片没有波澜的海。”

“好吧,多少也该相信你的”她说,“不过忘忧果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忘忧果很昂贵,我也只能在每年去洛托法根人的海岛上采购的时候吃到那么一小串,味道的确不好说,因为每个人不同时刻尝到的味道都不同,在我身上也是如此。过去是祖母烤甜饼的问道,后来则是妈妈包的饺子的问道,不过表述上稍欠妥当,果实实际上的确是甜得美妙无比。只是它让人感到了幸福的滋味。

“这我说不清楚。总之让人幸福的味道。”

“幸福”,有什么从她的心里探了了出来,“可是幸福到底是什么?”

对此,我未置一词。

雨停后,又过了整整几个小时,我们的航班总算起飞了。时间已将近晚上八点了。

夜里琳琅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而我则隐隐约约地嗅到了淡淡的柠檬的清香。

这是否就是幸福的气味?

当我和琳琅无视沙泽的警告靠得太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一切已经太晚了。我开始闭上了双眼。我已经不能自已地向前走着,寒意已经揪住了我的心,难道就要这样被吞噬吗?这时,我作出了这辈子最伟大的决定,我从包中取出了一颗忘忧果,迅速吃了下去。我睁开了双眼,结果惊恐地发现琳琅已经坐到了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的边缘,她的双腿已经浸润在了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的海水中,她随时都会跳下去吧。我迅速将她抱离了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

她平躺在床上,表情木然,眼睛圆睁,似乎看着无穷远处两条平行线的交点。我该怎么办,我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她现在除了呼吸和心跳几乎与死人无异。而沙泽则一个劲地在房中踱步,并且抽着味道不甚美妙的卷烟,以至于房间里乌烟瘴气。

“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靠得太近?你看看……”他吐出一口烟说。

“没办法,好奇心。”他的警告的确应该发挥作用的。

“所以说好奇心能杀死一只猫,就算有九条命也够受的。”

我没有搭理他,我用习惯蘸了了点水,望琳琅的左眼滴,结果一不小心滴得太多,水就像眼泪一样淌了下来,我几乎真的要以为那是泪水了。

“可是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他止住了脚步,在窗台上捻灭了烟,“我怎么到现在才想起问呢?”

“是忘忧果。”

“忘忧果,你还有没有?”他一拍脑袋,“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我明白了。”我从包中取出了一颗忘忧果,但是又犯难了,“怎么给她服下呢?”

“笨蛋!用你的嘴,嚼碎了再喂她,嘿嘿。”沙泽白了我一眼,“怎么你还害羞了?”

结果,我自然没有理会沙泽,这个嫌天下不够乱的闲人,向厨房借了榨汁机。当着沙泽的面用用十颗忘忧果榨可一杯新鲜的果汁,我不失时机地瞟了一眼沙泽,他的嘴成了 O 型,好像缺氧的鱼一样。我用吸管很艰难地给琳琅喂了五分之一杯的时候,沙泽近乎尖叫起来:“够了!这东西吃太多,怕也不好。”我想也是这样,便把杯子交给了沙泽。

大约过了半分钟,琳琅那苍白的脸颊上出现了些许红晕。没过一会儿,她便似乎是拥有了惊人的体力一般坐了起来。“我想出去散步,你能陪我吗?”她对我说。语气是那样轻快,我想大概是因为忘忧果的缘故,她把刚刚的事情都忘了吧,毕竟我没有试过一次吃两颗分量的忘忧果。我回过头来瞧了一眼沙泽,惊讶地发现被子已经空了。

“对不起,我太渴了。”

真是拙劣的借口。

“感觉怎么样?”我有些好奇。

“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我想大概是效果还没有上来吧。”说完他打了一个哈欠。

我们三人走出了房间,结果很出人意料地沙泽说他累了,于是回房睡觉去了。而我和琳琅则出了旅馆。

最后,我们还是来到了玫瑰庄园,这次没有进去,只是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她说她累了想休息一下。可是从刚开始一直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我意识到什么即将发生。这时候,天阴沉下来,不时有冷风吹来。终于,风势加强,玫瑰花丛发出了不安的“沙沙”声,接着豆大的冰珠,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再次进入屋子。

事实上,庄园再一次被人抛弃,虽然,花了大力气将它修缮一新,但终究还是如此结局,这一次是彻底地废弃,谁也不会再去理会它了。

“去地下室可好?”她看着我问道,“我怎么也受不住这些冰珠拍打玻璃的声音。”

我看着她的眼睛,许久,直觉得寒入骨髓,那是坚毅的心所散发的冷。

“好吧。”我无可奈何地答道。

“唯有,在这里那种感觉才会如此强烈。”她看着远处似乎翻滚着黑色海浪的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

“那是什么样子的感觉?”我有些不舒服,尽管离得那么远,但是那种不安的感觉,那种如同巨大的蛞蝓爬过皮肤的感觉,依然存在。

“确切的说,是气味 。”她说,“是死人的气味。”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等待下文。

“你明白的,记忆这个东西总是不失时机地像巨猿一般以势不可挡的气力,用巨锤敲击人的脑袋,般的打击人么脆弱的神经。在这里,那些不妙的事,那些锁在一扇未知的门的后面的如珍珠般的泪滴,终于再次如洪水冲垮大坝般的强势向我扑来。总之,我怎么也无法回避。于是,自然而然,那时我选择了似乎是最完美的方案。当我的双脚跨入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的海水的时候,我几乎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冰冷,相反,我只感到一双温柔的手,爱抚着我,寻找着我心中隐藏得最深的秘密。我几乎是以无比喜悦的心情,接受了它——那双手将痛苦呈现到我的面前,只是有一节回忆,它似乎怎么也无法将它打开,也许正是那救了我的命,我长时间坐在海边,那双手则摸索着钥匙,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靠近,那时我已经无法呼吸,我想我应该是即将死去了,这时它找到了钥匙,并插入了锁,并且‘卡啦’一声,它很轻松地打开了锁,当它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另一双更有力的手——那正是你的手,把我带回了现实。这时候,我才感到,双腿涌向心口的冰冷,就像把液态氮直接注入到血管里,总之,我什么也做不了。后来,意识模糊了,我便睡了过去。

“后来,我在梦中确切地说,同时也在《灾星下出生的恋人们》的乐曲声中打开了那扇门,在我再一次地经历了,那段痛苦的回忆的时候,陪伴我的唯有《灾星下出生的恋人们》。”

她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句子,表达,或者仅仅是一个发语词。我似乎还能听到冰珠砸到玻璃的声音,噼里啪啦,直让我觉得是炉火中的柴枝发出的声音。

“那时我只有十二岁,”声音仿佛来自黑黢黢的深井,或者就是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的海底,“那时,我还不知道,忘忧果,更不用说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我所处的一切只是一个对我来说模糊不清的地方,就像冬天从缀满细水珠的玻璃窗看到外面的世界。空气则宛如羊水——梦的羊水,至于里面的我什么也不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我打开了似乎是以潘多拉的魔盒存在着的阁楼。我的祖父的老屋的阁楼。在这以前,阁楼唯一一次给我印象就是不吉利的,困在通往它的楼梯上的祖父曾经摔断了腿。阁楼里究竟有什么使得祖父非要上去不可呢。祖父告诉我,那是我的曾祖父的藏书,整整一阁楼。曾祖父死后,祖父就开始了这一无谓举动,每年冬天最冷的那几天,祖父总会一个人上阁楼取出一大摞书,代替木柴。自从祖父摔断了腿后,这个习惯也中断了。后来,十岁的冬天,我终于得到了上阁楼的允诺。在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并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我推开门的一刹那,我的信曾一度停止跳动。尽管,那时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我还是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那,也许,或者,大概只能说是树的海洋,我甚至能听到书页卷着浪花的声音,接着浪头向我奔涌而来,我甚至能闻到海水的清新味儿来。”

“那是书的霉味吧?”

“说破了可就不美了。”她看了看我,继而转向了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总之,那是一个奇特的空间,让人觉得那里除了书什么也不该有,甚至连空气也是多余的,又或者说书就像是从书架上长出来似的,于那个空间配合得天衣无缝。接着,我已经从一个新的起点出发了,自然而然我开始了阅读,不过有时我什么也无法看进去,只能硬生生地坐在书堆里一整天。那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几乎看完了我一辈子需要的书了,剩下的怕只有课本、说明书、电话簿之类的东西吧。但是,现在,却什么也无法记起一丝关于关于那些书的事情,当然有些言过其实了,并不是 什么都记不起,至少还能记起这样的一段话:‘一参考系中发生在同一地点,不同时间的两件事,在另一参考系中看来,将发生在不同地点。再将时间与地点互换,就成了另一句话。一参考系中发生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的两件事,在另一参考系中看来,将发生在不同时间。’尽管,我几乎可以一字不漏地把这段话背出来,可是我什么也不懂。我现在所说的与那扇门后的记忆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只是我觉得如果我不说出这些恐怕后面的东西怎么也无法顺利说清除的。总之,事情真正的开端在十二岁的秋天,八月过后天气竟一下子转冷了,令人猝不及防,而我呢则被确认患了肠癌,还好是良性的。九月中旬,我住进了医院,准备接受手术。

手术真的很小,小的就像是原子核之于整个原子那般渺小。但是,对于我则把癌症视为如同二十世纪初叶的肺结核一般。很难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对于生死的忧郁吧,的确,就连我自己都快忘却了这样的感觉。而今天,那片海它打开了那扇门,让我再一次经历了那些痛苦。

“冷,有时候是一种很虚无的感觉,就好像空气一般无法用手抓住的东西。秋天的早晨,站在病房冰冷的地板上,我想的却是七月飘雪的早晨,灰蒙蒙的晨光给人带来视觉上的冰冷感,以及来自地板的彻骨的寒冷。那时候,我幻想的全然只是七月的雪,我想的只是七月的雪。那是一种不由自主,令人双手抱胸的冷。不过,往往,算了,注定的还是会发生。那时距我动手术仅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在多日的阴雨天后,太阳总算出来了。我很例外地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几乎是以琼珊望着最后一片常春藤叶子的眼神——也许更绝望——看着周围无精打采的人们,那时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人——给我的命运曲线上刺上玫瑰花刺的人。那时,他——十五岁——坐在水池边上的椅子上,身边叠着写满了字的稿纸,手握一支钢笔,有时连续半个小时奋笔疾书,有时则叼着钢笔,凝望着清澈的池水,一望就是好几分钟,然后又开始奋笔疾书,如此反反复复。而我的眼则整整一下午,没有离开他,直到,他离开。我一直在想,难道他就没有丝毫的感觉。那时候,我才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第二天的情况也是如此毫无进展。事实上,我似乎什么进展也不再盼望,我想的或许,仅是,如此远远地望着他,毕竟那时,我认为自己是将死之人是不配拥有任何爱情之类的东西的,或者不是爱情,或者什么也不是,也许他无法明白十二岁女孩的心理,也许你根本不懂,根本不懂……”

我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也许——我懂得。”我想,我也许懂得。记忆的微光在那一刻闪现。

“但是事情并没有找我的想法停留在那里。第三天的傍晚,那一阵美妙的风,将他的稿纸吹散,其中几张来到了我的脚边。我实在没办法不去理它们,它们实在太诱人了。我捡起了,那上面用蓝黑墨水写着清瘦的字,我觉得有些冷——是字体——甘于寂寞所造成的冷冷的感觉。接着,他带着如同二十四小时以前梵高的向日葵那样灿烂的微笑向我走来。

“还给我好吗?”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于是,从那时候我们相识了,我们惊讶地发现我们的病房竟然只有一墙之隔。而那墙几乎是以纸板似的存在的。晚上的时候,我们便以敲击墙壁作为确认对方存在的信号,有时候我甚至会溜到他的病房去看他写的文字。这几乎是一种奇怪的关系,我说不清楚是什么维持着它,我想过的,也许只是时日无多的人们之间的惺惺相惜。在我动手术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我被他房间里的吵架声惊醒了。说是吵架,其实并不确切,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暴躁而专治,而他则始终镇定自若。那晚,很奇怪地,即使我再怎么仔细倾听也无法确切听清他们说话的具体内容,以致于在事隔多年的今天,我会认为那是一场梦。或许,真的是一场梦。手术后,我住到了另一间病房,直到几天以后,我才被允许下床走动,但是一切为时已晚,他原先所在的病房已经空空如也,给人以从未生活过活人的感觉。那天我躲在门背后哭了整整一下午,我想或许他已经死了,连跟我说一句再见的时间都没有。”

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故事似乎是就该停在那里,但是也许不是。

与此同时,那种吸引我的柠檬清香愈加强烈了——我确定这不是忘忧果的效力——她好像就在我的眼前,不她就是在我的眼前,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Lemon,对不起。”

她以无比惊愕的眼神看着我。而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涌出:“Grape?”

我点了点头。

事实上我只是去了另一家医院。

“对了,那晚上我真的在做梦吗?”她看着我问道。

“不是。”

“那你和另一个人在吵些什么呢?”

“关于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与忘忧果。”

“结论呢?”

“当时不知道,现在一切都趋于明朗化了。”

“真的?”

“真的。”

“噢。”随后她便睡去了。

我将身上带的忘忧果,一并投入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接着,赫马弗洛狄忒斯之海就像伤口一般慢慢缩小。在早上五点的时候,这个裂开了足有千年的伤口,终于愈合,连伤疤都没有留下,与此同时洛托法根人的海岛上的忘忧果树无一例外地全部枯萎,忘忧果则变成像柠檬般酸涩的葡萄。痛苦与快乐终于和好如初。

PS:

十号午后,我从快餐店出来,而一位两年不见的朋友从西向东,走过店门口,我们打了一个九十度的照面。然后我则从东往西走,在走过三步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回过了头,结果她也如此,然而要命的是,我慌得忘记了她的表情。如果时间能够凝止在那一刻……周围响起了名为 I 的钢琴曲,接着白雪飘摇而至,那该是多么浪漫,但是事实上任何的假设都不会成为现实。我们同时收回了目光,而我则无比惆怅地往前走去。

她曾告诉我:要做最真实的自己。

但是,我始终无法找到那个真实的自己。因为种种原因,比如说:现在的我并非真实的,反过来水中的倒影却成了真实,于是我的真实就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面对无数次的擦肩而过,我只能想起某人在数学教科书的扉页写下的话:

我和你是双曲线的两支
命运时刻联系着你我
但对于真正的相遇
命运只留下了虚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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