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忧伤的美梦
——喂……
——什么事?
——梦究竟是什么?
——梦?
——对,梦。
(“现在还好吧?”)
——我不明白,对于现实我完全不明白。
——无论现实如何,真实地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样才能活下去。
——我不了解现实。
——他人的现实和自己的节拍不能正确地分辨吧?
——到底幸福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只有在梦里才有幸福。
——所以这不是现实。这是一个谁也没去过的世界。
——对,梦!
——所以我不在这里。
——你在用无聊的方式报复现实。
——不成吗?
——你就是这样在掌握生命,蒙蔽现实。
——我不能独自做梦吗?
——那并不是梦。只是现实的投影。
——那么我的梦在哪里?
——那是现实的延续。
——我的现实在哪里?
——那是在梦的尽头。
也许《EVA》想诠释的不过是人生的无解性。
“‘生活有什么意义呢?’酒吧里的男女们疲惫地追问,大多找不出答案。就像一台老式留声机出了故障,唱针永远停留在不断反复的这一句,无法再读取往后的声音,这些男女通常会在自己的墙头挂一些带框的风景照片或风光绘画,算是他们记忆大自然的三两存根,或者是对自己许诺的美好未来的几张期票。未来迟迟无法兑现,也许永远无法兑现──他们是被什么力量久久困锁在画框之外?”我读着她从韩少功那儿抄来的句子时,却发现窗外刮起了风。窗外的衣服翩然起舞,远处不知谁家的风铃叮咚作响。什么时候起的风我竟茫无头绪地无从说起。于是我继续看信,只剩下最后一句了:“总之,生活或许本就是一个悲剧(很沉静得用一个句号结尾)。”落款:琳琅 9 月×日。 可是她竟会写出如此的句子,也许……我,一时悲从中来,仿佛手突然触到空中漂浮着的肉眼看不见的墙。 我轻轻地将信放进抽屉。趴在窗前望着远处漂浮着的风筝。
可是她那时究竟说了些什么。
对了,是风筝。她说,想让我和她一起放风筝。
然而,我说风太小了,再等等吧。
于是,一切变得遥而无期。
我想,飞上去的风筝不再属于我了,而是归属于天空。的确,事实总是这样的。
我仰望天空的时候,总想着那样忧伤的情景(其实那只是一个梦)。
好像在很遥远的地方,有着那样的一座小山。山脚下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向日葵──笑脸为形真金如色,且懂得寻找阳光。山上长满了那样细那样柔软的小草。手掌触到草尖,如同抚摸着出生不久的小鸡仔的茸毛。满山的均匀的翠绿中缀着如同星一般的花。花是那样奇异,每一朵都只有一天的生命,盛开便意味着死亡。但花仍旧日日绽放。山顶上只长着一棵很老很老的柳树。树干高高,而细细柔柔的柳枝如同瀑布一般垂下,直到与地上的小草的草尖只有一公分的距离。我隐隐地感到那一公分里存在着那样淡淡的哀伤。
我就靠在柳树的树干上,手指轻抚着树光滑的表皮。树皮瓦凉凉的,那种感觉像蚕丝顺着我的指尖纠缠着我的心,仿佛是那柳树在告诉我它孤独在此的寂寞心事。微风过时,如轻抚过脸颊的温暖的手。
可是我的脚却被寂寞的雪锁住。
我不能离开,我只能望眼欲穿地看着远方。只有卷着淡淡忧伤的火烧云陪着我。我想着,琳琅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而我所能做的,除了等待别无其他。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那多么不吉利的愁云掩着我的心。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轻轻地叹息。
柳树,你能听见吗?
然而,很意外的,琳琅出现在夕阳的尽头,披着余晖的光华。
雪,化了。
可是,我已经说过了这仅仅是一个梦。
我的梦在哪里?那是现实的延续。我的现实在哪里?那是在梦的尽头。
无解。
天气预报
“Simply wonderful!”琳琅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着。
“能不能再多说点什么呢?”
“简简单单,美妙无比,仅此而已。”琳琅只是挂着如下弦月般的微笑着看着我。
与此同时我更加紧紧地拥抱住琳琅。“简简单单,美妙无比。”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句子。“明天的天气情况是……”
“谁把电视机打开了?”
“你自己吧!”
“我自己?”
“是,你。这是你的世界仅仅只有你单独存在的世界。”
“我的世界……”
“明天有时有阵雨或雷雨。绝大部分地区天气晴朗,是个不可多得的放风筝的佳日。不过风筝飞上天后再也不会回来。明天大街上,部分人士的头顶上会飘有代表厄运的乌云。如果时机适宜就会下起雨来。如果温度适宜,接着头上就会长出青青的小草来。不过厄运这东西总会雨过天晴的,到时候草就会长成花了……”
那女人一本正经地播报着天气预报。
“明天不会下雪。很遗憾又一次让大家失望了。想想,雪是什么样子,老人们怕是快忘记了吧!年轻人可是压根没有见过。我也一样。(笑)好了,以下播报一则关于雪的新闻。一批雄心勃勃的年轻人向珠穆朗玛峰下了挑战书,于今年九月前往雪山。然而,今年十月,突然失去与该登山队的联络。至今登山队员下落不明。请观众们闭上眼为那些年轻人们祈祷吧。”
天气预报至此戛然而止。
“她所说的一切都是我所想的吗?”
“是的。”
“你说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呢?”
“谁?”
“他们。”
“我想,那个领队──那个侧脸如雪山般冷峻的男人死了。”
“为什么死了?”
“因为不想活着离开。”
“为什么。”
“因为一个女人。”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这是你所想的。”
“我所想的?”
“是的,你所想的。”
“Simply wonderful!”
剩下的只是笑。阳光斜射入屋子,像小猫一样轻轻悄悄地挪移。于是我更紧紧地搂住琳琅。可是她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该走了。”
我知道挽留只是徒劳。
醒的时候,只有窗外忽明忽暗的路灯陪着我。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呢?”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呢?”琳琅如同鹦鹉学舌一般重复了我的话,略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喝了一口咖啡,说道:“后来,暖风也变成了一只小猫和寒雪,两个人,不,两只猫,离家出走了。从此,它们(或者他们)过上了幸福──逍遥──自在──的生活。”
“好一个童话式的结尾!”必然的,我彻底被琳琅的想象力所折服。此时,阳光像一只小猫一样趴在地板上,懒懒地打着盹,酒吧的背景音乐换成了 Fly me to the moon,据说它有五十多个版本,我想它之所以会有如此多的版本大概是因为它是第一首在月球上播放的人类歌曲。那女人的歌声如清风低吟,回响在我的耳边,此时正唱到最后一句:“In other words , I love you.”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么,你说世界上会不会有很多像暖风或者寒雪那样的人或者猫呢?”
“怕是会有很多吧。”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然后,一种笑在她脸上闪现,仅仅一秒。
“那你会不会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呢?”
“何以如此呢?如果我是的话,我早就变成猫逃离这个世界了。何必作为一个人痛苦地活着?”她有些怅惘,咖啡杯里腾起的水蒸气使得她的脸有些不真实。
“如果我是的话,我早就变成猫逃离这个世界了。”我 如呓语般地低吟了好几遍,午后的阳光像一只睡猫,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想象着坐在我面前的琳琅突然变成一只带斑纹的猫,窜出窗去。哈,连门都不要了,多么自在啊!但我知道这样的事是绝对办不到的。
“你竟舍得离开我啊?”
“可你知道我并不能这样做啊。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只是一个梦啊。”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
这时候,猫好像是睡饱了,悄悄溜走了。窗外开始下起轻轻的雨来。雨很小,小到就算雨点落在地上也几乎听不到任何响声。但是照样有人顶着书或包在雨中疾跑。当然也有预备了雨伞的,伞花朵朵展开,映出一个别样的世界。也有挥舞着未曾打开的雨伞惬意地走着的人。
“还是下雨了。”琳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早知道了?”
“天气预报时不时地也会准一下的。”琳琅笑了笑。
“可你还是没带雨伞。”我想起昨夜的梦来。她丝毫不理会我的问话。
琳琅耸了耸肩,“总不能一下午就这么干坐着啊,总得说点什么?”
“Simply wonderful!”我说。
“简单?美妙?”
“简简单单,美妙无比,仅此而已。”
“什么跟什么呀?”
“好吧,我也来说说我的梦吧。只要你不觉得我是故意编造的。”而事实却恰恰就是这样。
琳琅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以旁观者的身份做的梦。我并不是梦中任何一个角色,而仅仅只是一个视点而已。所以与其说是我做了这一个梦,还不如说是我闯入了另一个人的梦。”
“真有这种事吗?”琳琅以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我。
“应该有的,不,就是有这样的事。我想梦的背景大概是古希腊。也许这个梦根本只是曾经在哪里看到过的一个神话而已。希腊神话中的神总是让人觉得更接近人。因为就算主神宙斯都受着命运三女神的摆布,希腊神话中的神并非总是无所不能的。我的梦发生在希腊应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连神都有困扰更何况人呢?”
我喝了一口咖啡奶香扑鼻而来。我注意到琳琅只是定定地注视着窗外:远远的地方,那儿只有一个小女孩,在一个人游戏。远远地从一处跑向一个水潭,接着迅速踩下去,然后快速逃离,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先前的举动,然后水花一次又一次地打在身上,接着她便慢慢地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只有水潭中的阵阵涟漪证明了她曾经过这里。然而琳琅却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待着我说下去。
“梦的开始很突兀,就像拔地而起的山。也就是说没有前情提要。”听到这里琳琅笑了一下。然后改变了座姿,但她的眼睛依然注视着远方。我继续说道:“作为一个视点的我只是看到一个男子跪在一张豪华得无与伦比的床前,总之怎么说好呢,梦中的东西或者并非具象的,只是一些观念的集合罢了。床上躺着一个女子,关于女子的概念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只是女子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已经’用在这里是否合适,或许女子根本就从未活过,更不用说‘已经’死去了。男子无泪,虽然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我想他应该是很悲伤的吧。下面是第二幕。中间完全没有衔接。梦怕就是这样的吧。有时候似乎完全,没有逻辑性。”
“不会太生硬了吧?”琳琅看了我一眼。
“如果这不是我的梦,而是从别人的脑袋那里接收来的,那么画面差一点,有几个雪花点,总无可厚非吧。”我半开玩笑地说。
琳琅耸了耸肩,对此未置一词。
于是我继续说:“这一次,仅有男子与女巫。这是一个交易。女巫答应让女子苏醒,但条件是要以男子的一件东西来交换。很老套的作法,但是行之有效。至于是什么东西,女巫没有说。只是承诺女子苏醒的时候,东西也就被拿走了。或者倒过来,也就是说,拿走了那东西女子就会苏醒。这样才更像是一个交易。”
“是爱吧?”
“什么?”
“被取走的东西是爱吧?女子的爱男子的心,或者男子的爱女子的心。”
“不对,是记忆,女子的记忆。”
“记忆?”
“女子醒来后,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关于男子的一切记忆就这样统统消失了。”
“可是,就算是那样,也可以重新开始啊。”
“可是,糟糕的是,女子仅有一天的记忆。到了第二天,无论昨日怎样风花雪月,或者小桥流水,都一概忘记。日日重演着同样的情景。直到两人垂垂老去。最后,成为永远定格的风景──早晨女子醒来一脸茫然,而男子满面愁容。这,就是我的梦。”
琳琅静静地望着咖啡杯里腾起的热气。
“What am I, if I can’t be yours?”背景音乐里唯独这一句凸现了出来。这样一个哀伤的问题足以让我无言以对。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地板上,四壁上,横竖都是窗框投射下来的沉重的影子。
过了很久,琳琅才说:“只有一天的记忆也很好啊?总,比什么也没有好。”
这,差不多是那一天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无语的午后回忆
接下来的日子与琳琅失去联络。于是只好用回忆来消磨时光。可回忆却像是嚼久了的口香糖,越嚼越硬,最后竟硌伤了我自己。琳琅终究还是从未喜欢过我。
五月的微风吹得人懒洋洋的。我所能做的仅仅是跟在琳琅的身后,不远不近。这真的是无奈之举吗,还是根本我只是在逃避着什么?我不知道。只是记得很久以前,琳琅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我:“你既不愿走在我的左边,又不愿走在我的右边,却喜欢走在我的后边。”我说 :“是我的性格所致。”保持适当的温度或者距离也许对所有的人都会很好。可是,我终究忘了最终受到伤害的却是我自己罢了。琳琅无奈地对我笑了笑。然后,又转身径自踱向了远方。
终于,琳琅走累了,我们坐到了石凳上。柳枝的细条像少女随风飘荡的发丝。我终于了解了我梦中的柳树的源了。
其间,琳琅接了一个电话。她一边谈着笑着,一边踢着脚边的石子。而我则从头到尾始终注视着那平静的湖水。我仿佛只是在等待这湖水中出现湖仙问我是丢了金汤勺,银汤勺,还是铁汤勺。
“你何时给我答案呢?”
“再等等吧。”
这是那个午后我们最后所说的。
还有手,那个午后,我未曾捉住过她的手。
这时候,雨停了。
叹息
“你为什么叹息呢?”我问叹息者。此时,叹息者,手捧着夏目漱石的《心》定定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唉,我想叹息于是就叹息了。”于是他飞快地翻起书页来。
“你为什么想叹息呢?”我还是不死心。
这一次,他回答地很快:“唉,因为想叹息呗!”
这时他翻动书页的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我认为他至少是一目一百行。
“可是你为什么想叹息呢?”
他合上书,把书放回了书架,又拣出司汤达的《红与黑》,翻到大约是 200 页的地方。他看了约摸不过三行,随后,他对着书发出一声叹息:“唉,是因为痛苦。”
“因为痛苦?”
“唉,是因为痛苦。”
九月的一天,琳琅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今天天朗气清,自己应该神清气爽,可我总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就在刚才,我第七次将闹钟从窗口扔下,看来这次它的运气不会很好了。
“只是想消失而已。”琳琅大口喝着啤酒。
“我说,大清早地,喝这玩样怕是不好吧。”
“只是不开心罢了。用不着担心的。”
“真的吗?”
“真的。”她点着头回答。
于是我一个人走进厨房,开始煎荷包蛋,而琳琅则孤独地站在厨房门口。
可是,我所能做的仅此而已。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琳琅在我的背上放肆地点着星星。
“一、二、三……”
“你数什么呢?”我说。
“数你背的痣啊。”琳琅狡黠地笑着回答道。
“没这么多吧!”
“就是这么多。一、二、三、四、五、六、七……”说着,她又重新数了起来,“你看都数不清了。”
“我看除了背中心的那颗痣,就再没有别的了。”
“唉,被你发现了。”
“这个我可是从小就知道的。我妈说的。可我从未在镜中看过它长什么样。”
“太遗憾了,你竟没看过这么标致的一颗痣。”
“唉,谁叫它长在人家的背心上。”琳琅一遍遍地抚摸着我背上大约长着痣的地方,如同盲者摸索着寻找出口一般。
“我困了。你再数啊。我权当作是数羊啊。”
“还是给你讲一个故事。”
“睡前童话?格林的?安徒生的?我看还是你的梦罢了。”
“不幸被你言中。”
“你说吧。”我顺势打了一个哈欠。
“我在梦中醒了。呃,有些不好表达。”
“我知道,大概做梦梦到自己睡着,然后又醒了。”
“对,大约就是这个意思。我在梦中醒了。看见的是头顶上天花板上的风铃,翩然起舞。周围的床铺上空无一人。接着,梦渐入佳境。我记起,自己是来滑雪的。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雪山中供滑雪者休息的小屋。我的眼睛盯着风铃,记得入睡的时候,它明明是在右手床铺的正上方的。我想大概是风把它吹到这边的。突然,风铃颤动起来。我感到彻骨的寒冷,于是蜷缩起身子来,卷紧身上的毯子。可是即便是这样情况也并未好转多少。窗外弥漫着大雪,远远的远方除了雪什么也没没有。我只是一个人独自在这座小屋里。同伴们无一例外地离我而去。我想我是要死在这里了。不过,这也许正是我所希望的。
“事实上我并不是来滑雪的,也不是来登山的,我所想的只是雪中去死。”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手如同突然死掉了一般,停在了我的背上大约是吐鲁番的地方。对于那个地方我所知道的就是那里盛产我爱吃的葡萄。
“看着窗外的雪,我开始回忆。两年前一支登山队向雪峰挑战,然而终究以失败告终。所幸,全体队员除队长外,全都生还。队长就死在雪山里,身体与雪山永远地在一起。队长是为了一个女子而死的,而那个女人就是我。
“那时的情景就如同现在这样,我孤身一人睡在雪山中的小屋。醒来的时候发现世界在我睡着的时候崩溃了,我们遭遇了雪崩。然而我却毫发无损。手电在某个角落里发出黯淡的光芒。
‘你没事吧?’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躺在一边奄奄一息的队长,他的嘴角淌着鲜血,鲜艳得像夏天的最后一朵玫瑰。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雪崩而已,房子塌了罢了。’他想竭力装作轻松自在地说。
‘可我怎么毫发无损,而你却……’
他苦笑了几下。‘我以为我会比木头硬。可事实恰恰不是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因为……爱。’他说。
我曾想象着在温暖的烛光、面前是精致的烤牛肉,然后他向我说出这句话。可是现在却是面对死别。
这时候他开始唱起一支悲伤的歌,而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歌的名字。
接着回忆就此戛然而止,而我所处的世界崩溃了。”
她久久地、久久地一声不响。我则迷迷糊糊地望着幽暗的天花板。
“妈妈…………”
她梦呓似地低语,然后睡过去了。
第二天,琳琅已经悄然离去。
最后的致意
两年后,在一个阴翳的雨天,我参加了琳琅的葬礼。葬礼在我出生的 G 城举行。来参加葬礼的不过十来个人,可是里面竟然没有琳琅的父母。
简单的葬礼没有占据多长的时间。我一个人走出公墓的时候,雨水已经浸湿了我的头发。我抬起头仰望天空,那儿除了雨滴什么也没有。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恣意地流淌下来。于是我肆意地流起眼泪。我直感到这雨是为她而下的。
“不要再难过了。”我回过头来,原来是沙泽。
“她是怎么死的?”
“车祸。三月二十六日,由于雨……”
我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这么说她是与那个人死于同一天。”
“三月二十六日啊,的确如此。我竟没有注意到。也许她的死……”
“她的父母呢?怎么没见到他们?”
“怎么你不知道吗?他们两年前就死了。”
“两年前?什么时候?”
“九月份吧。双双死于车祸,在去 B 城的路上。”
我终究从未给她过幸福,我想。
雨下得更大了,我又一次孤身一人,也许终将孤身一人。世界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暗暗运转。而我,而我,所能做的,仅仅是跟着它的节奏迈着旋转的舞步而已。终于,有一天,我开始跟不上它的节奏,于是,我便如坐在逆流而上的小舟,不停地倒退,然后进入过去。
于是,我想,如果这一切只是一个忧伤的美梦。 那将是一个怎样的、怎样的、怎样的……忧伤的梦……